清绾(没更是真的忙死版)

后山白梅开了三枝,不知他这次能好好睡上多少年。

【烟火年年/小暑/群像】长夜无字

*ooc归我,长文1.5w,一发完

*CP含温顾致新,江柏/安闻无差(不渣),其余自便

*稍借《思无字》背景,其余私设归我

*码文不易,阅读愉快



文 清绾

01


“咿呀~”

“来来来快点啊,道具快点搬上台!”

“那边的准备好了没有啊!”

“好了好了!”


一折戏开场前的后台总是忙忙碌碌,开嗓的,化妆的,搬道具的各司其职,在杂乱无章里井然有序。

而作为今日主角的两个人却淡定得多,约莫是见多了这种场面。

“诶,眉笔呢?”许向安在梳妆台上翻找着。

“找到了!”

一如既往地,许向安拿着眉笔为他的师兄仔细描眉,而柏闻只是笑着闭眼,放任许向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颊。


“师父说了,每次上台前我为你描眉,也算是讨了彩头……”

描眉画眼,许向安端详着柏闻那精致的脸,满意地笑了笑。

“向安,你紧张吗?”

“啊,啊?不紧张不紧张……”

柏闻摇头失笑,明明握着眉笔的手都在发抖。


柏闻不知道,许向安确实是不紧张的。

手之所以发抖只是因为兴奋,他以前不明白,在古时候,描眉常是夫妻之间恩爱的表现。

他深爱着他的师兄,于是后来明白了以后,每次为师兄描眉之后,他总会兴奋。

那种与爱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感觉,真是让他的灵魂都兴奋得战栗。


可惜他的师兄好像总是不明白他的爱。总是把他当成小孩看待。

罢了,他的师兄总有一天会明白,他那像小狗一样活泼可爱的师弟,早已长大成为一头凶恶护食的狼。

可是他知道师兄喜欢可爱听话的小狗,所以,他不介意扮演师兄喜欢的模样。


师父离开后,他和师兄一直相依为命,也挺好的。

是啊,明明挺好的,可是这一切美好的破碎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偏偏那么恰到好处的契机。


他千百个夜晚里怨恨那个季家口口声声为少爷好的老奴,揭露他和季……不,该是许向宁的兄弟身份。

可每次又有些庆幸他找到了家人,他的心里忽而有些微妙的充实。

那种感觉,和待在他深爱的师兄身边,不一样。

家人,他曾经不能奢望的词,如今变得触手可得。


他又忆起师兄曾言,不要推开抱他的人。

他总爱黏黏糊糊地抱着他最爱的师兄,似乎抱一下,就能那么走过一生。

而也因师兄此言,那晚许向宁扑过来抱住他,他不曾将他推开。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夜柏闻的神情淡淡,却有些奇怪。他即使对许向安没有那种爱,但许向安毕竟也是他最亲的师弟。

对于这一切发生在他师弟身上的惊天巨变,他为什么一点也不奇怪?


他不愿对他的师兄过多揣测,他坚信他的师兄不会害他。



02


“哎呀,今天的太阳可真不错……这院子破败成这样,要不是我住进来,都没人来打扫……”

忽而对上柏闻那双淡淡的眼睛,江恪的话突然卡在嘴边。

“江二爷好雅兴,放着家里偌大的府邸不住,偏要来我这破败的戏园子打扫庭院。”

被柏闻冷嘲江恪也不生气,反而嬉皮笑脸地凑到柏闻身边,“那怎么办呢?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自重。”


望着柏闻远去的背影,江恪眼里是藏不住的炽热。

柏闻身上特别吸引他的一个点就在于他那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出身无关,柏闻身上就是自成风范,清冷高贵,出淤泥而不染,如此引人为他疯狂。

他知道柏闻那小师弟也喜欢柏闻,但也无妨,爱上一个人便是各凭本事,他虽算不上真君子,但也坦坦荡荡做人,不屑于道貌岸然。

他也知道许向安虽表面活泼开朗,实际算不上真君子,但他是柏闻教出来的师弟,也不屑于做个伪君子。

而且再怎么说,如今许向安也算半个季家人了,不是什么随便能动的人。


季少一和他相识多年,又和柏闻为好友,而许向宁本人也认识柏闻,对于许向安,季少一一直是随便他的态度,许向安呆在哪季少一都没意见。

但许向安,大概更愿意粘着柏闻。

啧,情敌。


而就在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关系被揭穿在阳光下时,南边,却传来了回归的捷报。

“师兄,你知道吗,今天这折戏反响好极了!他们都说,没见过能把旦角唱的这么好的,还是个男人!”

许向安看起来很兴奋,柏闻只是笑笑,像是已经习以为常。

“好了,向安,来帮我把头冠摘下来吧。”

“好。”

不知道柏闻习以为常的是喝彩,还是许向安的兴奋。不过好像没什么区别。


门口突然传来很轻的三声敲门声,足以屋内人听清,又很有礼貌地不会打扰到别人。

“奇怪,这个时候会是谁?师兄,你等等,我去看看。”

柏闻轻轻点头,面对着镜子卸妆,镜子的角度刚好能看见门。


只是开门时看见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让许向安一时讶异。门口的人脸上笑意温和,眼下小痣点缀,更衬他温柔几分。

当真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你好,请问柏闻在吗?”

声音也像他一样温柔,可他张嘴就目的性明确,许向安一时几分警惕。可还没等他问来者何人,身后就传来了柏闻的声音。

“向安,让他进来吧。”

许向安虽心下疑惑,但他向来听师兄的话,还是侧身请了客人进门。


转身时却发现柏闻不知何时已转了身面朝门而坐,望着他的方向,双眸刻满认真,可许向安知道,柏闻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人。

忽然略过一阵风,身后的人忽然扑向柏闻,柏闻竟也起身,在他扑向他的时候,接住他,紧紧抱住他。

抱住柏闻后,那青年就没了动静,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才忍不住发出一声泣音。


“别哭别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嘴上安慰着青年不哭,可是面对着柏闻的许向安却见柏闻也红了眼眶,不明显,只是刚刚好被柏闻带大的许向安能发现。

“我……没哭……”

柏闻无奈一笑,还说没哭,哭腔都忍不住了。

明明已足够坚强,可是归来见亲人那日,腥风血雨里闯荡过的林致还是忍不住泪水。

这是他的港湾啊。


“……这次在南方,可有收获?”

快速平复情绪,柏闻卸了妆,三人坐在房中,柏闻泡了壶茶,为他们分别斟上。

“嗯,今年春天在那边遇上了许多新鲜的红茶,还发现当地有些蛮有趣的喝茶方式。”

“哦?比如?”柏闻看起来饶有兴致,许向安一时也不好插嘴,只能静静听着林致笑着说下去。

“比如,嗯……他们喜欢在绿茶里混入些红茶,听说那样喝别有风味……但是我更喜欢那里的红茶,那里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地方都是种红茶的了,这次回来,我也带回来了一些,下次带给你试试。”

柏闻闻言轻笑出声,“好。”


沉默着饮茶片刻,许向安一直不断抬头看林致,看得林致不由得笑出声。

“刚刚顾着叙旧,都忘了自我介绍了,你好,我是林致,双木林,别致的致。”

“啊,噢噢,你好,我是许向安!”

“唔……这就是你在信中提起的师弟?果真可爱。”

柏闻一笑,不置可否。


“呃……林哥,你和师兄是什么关系啊?”

林致闻言倒是一愣,像是斟酌了许久,才答是旧友。

许向安笑笑,却心下疑惑。

柏闻平日总是清冷,绝不会跟普通朋友过分亲密,可是刚刚他放任林致抱着他哭,甚至给他擦眼泪,还说回来就好,看来真像是旧友。

可是许向安自小跟着柏闻长大,对林致根本没有印象,他不敢信柏闻会有一位如此亲密他却不认识的旧友,他一出现,柏闻就变得不一样了,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林致一回来,与柏闻叙旧竟是谈茶事,然而柏闻平日对茶并没有什么深入研究,也从未表现过对茶有多喜爱,林致张嘴却是茶,让许向安更摸不清他的来路。

眼前此人,从何而来,有何目的,许向安始终疑惑。


江恪平日虽赖在园中,可今日却一早就出了门,像是有事,说是去接人。因而今日林致的到访,江恪并不知晓。

许向安心里疑惑,夜晚江恪回来,林致离去后,聊天时他便对江恪说了此事。


“一个……长得温柔,与柏闻相熟,而你却不认识的人?”

“嗯,江恪哥,你说这人到底是从何而来啊,但他温温柔柔的,也不像个坏人……”

“我明日问问,你师兄呢?”

“今日已经睡下了。”

“噢,那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明天再说。”


送走了许向安,江恪自己倒是陷入了沉思。

若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来找柏闻,许向安绝对不会这么关注且困惑,并来找他说这件事。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那人与柏闻过分熟悉,让小狗产生了被夺食的危机感,他才会有这种对那人身份困惑罢了。

若是能排除那人带来的危机,他必然不会再追究。

许向安确实不是什么小人,但也算不上君子,说到底,他做的一切都是小狗护食。


第二天江恪带着许向安出了门,柏闻看他们俩居然一起出门,讶异地一挑眉,但什么也没问。

江恪带着许向安去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军府。

“这里不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吗?”

“嗯,是很久了,但他的主人昨日回来了。”

江恪也没多说,带着许向安走到门前。

“江二爷?您来找顾少帅吗?”

“是,劳烦通报一下。”

“噢,不用不用,少帅说了,您要是来直接进去就好!”

“好,多谢。”


进了主厅,里面坐着两个人。

一人身着军装,面目冷峻,英姿不逊江恪,另一人笑意温和……许向安呆住了。

“好久不见了。”

江恪笑着与那身着军装的人碰拳相拥。

“嗯,好久不见。”

“诶,这位?”

“你好江二爷,久仰大名,我是林致,双木林,别致的致。向安,好巧。”

林致温和有礼地同江恪握手,又笑着与许向安打招呼。


“啊,是啊林哥,好巧。”

江恪一看许向安点反应,一下子就知道林致是谁了。

“你们认识?”

“昨天我去见旧友,遇见了。”顾子尧点点头,没有多问。

“你的人?”江恪冲顾子尧笑着挑眉,顾子尧仍是面无表情,张嘴所言却字字真挚,“林致是我的爱人。”


“哟呵,南方水土养人啊,去一趟铁树都开花了?来来来,展开说说,怎么认识的?”看江恪一脸八卦的神情,顾子尧一时无奈。

“做任务认识的,后来就在一起了。”

他不是话多的性格,只是一只手紧紧拉着林致的手,望向林致的眼神,满是珍视与热忱。


“好了,说正事。”

江恪瞥见许向安变得轻松的神色,就知道林致在许向安那里已经不成隐患,果然,小狗护食,根本不在乎那人是谁,只要对方不是夺食者,他根本就无所谓。

“无字书的传言,听过没?”江恪说起正事时神色凝重,右手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

“没想到这传言都传到北方了。”顾子尧和林致对视一眼,林致原来的笑意也已敛去,神色变得凝重。


“得无字书者得天下。一句传言,便引得红白两党竞相争夺,如今在社会上,掀起一阵寻找无字书的风潮。”林致发出一声轻叹。

“岂止风潮,”江恪摇摇头,“已是腥风血雨。一旦有个人被怀疑拥有无字书,那人必死无疑。这样的案件,北平发生不止一起。”

许向安听着他们的交谈,他虽比较少关心国事,但也不是全然不知。江恪之前几次出门就是为了处理这些事情,但是他比较自私,对天下无感,他只想守着他的师兄。

“我倒是时时在想,真的有这东西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子尧,我有事出去一下,你们聊。”林致看了眼时间,笑着道别出了门,顾子尧送他出去后回来。

许向安本就另有安排早就离开,现在就剩下江恪和顾子尧两人。

“林致,和我们是一样的人?”

这才是江恪今日前来真正的目的。既然顾子尧说他们是任务中认识的,那林致想必和他们是一个党派的。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恋爱脑了?万一他是卧底,你以后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虽然极力压低声音,依然难掩江恪的愤怒。

“他不是。他要是卧底,你见不到我。”

“那万一他只是在找时机把我们一网打尽呢?”

“江恪,在南方几年,没有他,我根本回不来。”是的,在南方几年,是林致一次次和他并肩作战,与他在腥风血雨中开辟生路,没有林致,他不可能走到今天。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况且,柏闻不也和你不一样,你都心甘情愿,我怎么不行?”

“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柏闻那么精明的人,这么久了,会猜不到他是什么身份吗?当初他碰巧救了柏闻,借此死缠烂打地住进戏园子,不是早就做好跟柏闻坦白一切的准备了吗?

他根本不是什么白党军阀,他是潜伏在白党的红党地下成员。不只是他,顾子尧也是一样。

不再争执此事,又闲谈一会,江恪便告辞离开。


几日以后,江恪办了个宴席,美其名曰,接风洗尘。

而洗尘对象,就是他的好兄弟顾子尧,以及这两天他那从南方回来的表弟,夏予扬。

他也邀请了柏闻和许向安以及季少一和其弟弟许向宁,又说可以带家眷,于是顾子尧带了林致,季少一竟带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那人长相精致,和柏闻的美不一样,但也动魄惊魂。


“这位是?”

“你好,我是乔殊。”

那人手里抱了只猫,气质慵懒,也不主动挑起话题。倒是在柏闻和林致来了之后,娴熟地和他们打招呼,甚至自然而然地把手里的猫送到林致手里。

“噗,大乔好像变重了。”

“是,抱着手酸,林你抱一会。抱不动了柏抱一会,别放地上,刚洗过,不想再给她洗澡了,简直是灾难,下次还是柏你来吧。”

柏闻和林致相视一笑,接过林致手上的大乔,落座后放在膝上,柏闻就坐在椅子上撸猫了。


“哎呀殊殊子,刚刚怎么不让我也抱抱?我可想念大乔了。”

“你想再被抓一次我也没意见。”

“上次是个意外!”

“是吗。”乔殊冷笑。

“不是,是少一磕到大乔了,惹大乔生气了。”柏闻撸着猫,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刀。

“你怎么……”季少一下意识想反问他怎么知道,回神时像是想起什么话到嘴边紧急刹车。


江恪就在旁边盯着他们若有所思,却疑惑更甚。

又来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而且已经不只是和柏闻熟的问题了,这个人,和林致和季少一都很熟悉。也就是,林致也和季少一很熟,甚至来讲,以他们的熟悉程度,他们绝对不只是普通朋友。

“诶,你认识他吗?”

江恪走到顾子尧旁边,戳了他一下,低声问道。

“认识,是我们的人。”

“你怎么知道?”

“扬扬说的,他和扬扬做过搭档。”


正聊着,外面就传来喧闹,是夏予扬和许向宁来了。这样,人就算到齐了。

一顿饭吃得热闹,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又热热闹闹地离开,每个人走上自己该走的路,也许成双成对,也许三五成群,又也许孤身一人。

无所谓心怀什么鬼胎,总归今天九人聚在一起,吃得热闹,吃得开心,就够了。


但江恪的性子足够谨慎,过了几日,还是打算去和季少一谈谈。

谈什么呢,谈他带去的乔殊,谈他们为什么会认识,谈林致,还是谈别的什么。这一些,江恪在走进季府之前其实都没想过。

他只是突然想起许向宁还住在季府,于是顺带带上了许向安也去看看。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走进季府……会和这么多人大眼瞪小眼。


他们不仅在此看见了乔殊还有林致本人,以及季府的季少一和许向宁,甚至是今早说有事出门的柏闻,居然也在这里。

“哈哈……好巧……”尴尬地笑了两声,江恪一时说不出话。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场!

他和许向安进门时,林致正捧着一盆多肉,柏闻手里抱着大乔,乔殊一手搭在季少一肩上靠着他,而许向宁站在桌边,像是若有所思。


而打破僵局的居然是——

“林哥!”

江恪傻了,他看着他的表弟从外面飞奔而来,第一句话喊的居然是——林致?!

“诶表哥,你怎么也在?难道……”

“夏予扬,过来,就等你了。”乔殊打断了夏予扬没说完的话,夏予扬抬头看了乔殊一眼,竟十分听话地住了嘴,冲江恪笑笑,倒许向宁身边站好。

“你们刚刚讨论完了吧?我都听你们的!”

“少一哥,我觉得按林哥说的做可以。”林哥?江恪在旁边听着,又看了一眼许向安。

奇怪,许向宁刚和许向安相认不久,和孪生哥哥都没有很熟悉,怎么和这个林致也怎么熟悉?而且其他不说,他和夏予扬又为什么会和他们四个人凑到一起?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我也觉得吱吱说的对。”


江恪和许向安不明白他们的哑谜,倒是许向宁在表态之后率先提出离开。

“我还要去学堂给孩子们上课,你们的决定我都同意,到时候直接通知我就好了。”

许向宁作为一个留洋少爷,在回来以后就去学堂做了个先生,他不仅学识渊博,温和的性格也很讨孩子喜欢。

“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林哥,你们也是!”

转身时许向宁又笑着冲许向安和江恪颔首示意,便出门离去了。


江恪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可是夏予扬明明是他带大的,此刻却一副全听他们决定的模样,而乔殊看起来虽然一副慵懒的模样,柏闻依然贵气,眼里的凝重却骗不了人。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无字书的传言该怎么办?”

“等。”

“什么?”季少一一时没明白柏闻的意思。

“他们会明白的,根本没有什么无字书,因为……”柏闻的话戛然而止,和林致相视一笑。


“好啦好啦,不在这闲谈啦,继续刚刚的话题,相信我,我去吧。”

大乔已经回到乔殊怀里,林致把手里的多肉递给柏闻。

“记得帮我好好照顾它哦。”

“你自己回来照顾,我不会。”林致无奈一笑,伸手抱了抱柏闻。

“我和林哥一起!”夏予扬笑着,伸手想去抱大乔,大乔却跳到季少一身上灵巧避开。

“大乔~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不让我抱~”

“好了,你回来就让你抱。”乔殊拍了拍夏予扬的脑袋,“小心点,别毛毛躁躁的,听林的话,听见没?”

“知道啦小乔哥!”

他拉着林致往门外走时笑着回头,“等我回来哦!”


厅内人目送两人离开。

“他们去哪了?”江恪一把拉住就要离开的柏闻,却被柏闻甩开。

“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扬扬是我弟弟!”

“江恪,”柏闻冷了脸,“他成年了,首先是他自己,其次才是你弟弟。”


“我走了,歌舞厅还有事。”乔殊不管他们的争执,也没看一直无言的许向安,只是冲季少一和柏闻分别点头示意后就抱着大乔离开。

“少一,我也走了。”柏闻捧着林致的多肉,跟季少一道了别便转身离开,许向安见此也匆忙跟了上去。


偌大的厅堂只剩季少一和江恪面面相觑。

“他们到底做什么去了?”江恪最后只能把问题寄托在这个认识多年的季少爷身上,可是他们虽然熟悉,终究算不上好友。

时至今日,他们都不知道彼此背地究竟是什么身份,只是一人是威风凛凛的军阀,一人是精明富有的商人,是故人,除此以外,他们也不知道该称呼彼此是什么人。

因此,江恪无法判断季少一跟他究竟是不是一条战线的人,也无法判断刚才他们的离开是不是和党派,或者和无字书有关。

江恪如今乱成一团,他越来越看不透周围人,甚至是柏闻。


“不是什么大事,小江江,你还是别问了吧,这样,让我很难办啊。”季少一仍是笑着,可是眼里分明没有笑意。

“那好,我换个问题,你和林致是什么关系?”

“很好的朋友,像我和柏闻一样啊。”季少一仍是笑,甚至很有兴致地主动补充,“还有殊殊子和吱吱和柏闻,他们的关系都特别好。”

“那你和乔殊呢?”

“我们啊……”季少一笑了声,“柏闻见证过我们。”

柏闻见证过,可是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想吧。


跟这只精明的狐狸打太极就是吃力不讨好,最终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江恪最后只能无奈离开,季少一甚至还笑着喊他下次再来。



03


几日后,林致回来了。

带着一身伤回来了。

带着一身伤,林致去见了柏闻。


在柏闻的房间里,两人也没什么交流,柏闻只是沉默着给林致的满身伤口上药。

林致甚至还笑着伸手抚摸着桌上的多肉,仿佛满身伤口一点也不疼一样。

总归许向安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向安,你先出去吧。”

只是他还没呆几分钟,就被柏闻请出了屋子。


“嗯……小红想我了,我知道。”

林致轻轻拍了拍那晶莹剔透的小东西。

“你没给它浇水啊?它说它很渴。”

“我都说了,你要自己照顾它,我哪明白它需要什么。”虽然知道林致感受不到疼,但柏闻给它上药时还是小心翼翼的。

他感受不到疼,在受伤时是好事,可更多时候是坏事。若是没人提醒他,他都发现不了自己受伤,更察觉不到自己伤的多重,一个人的时候,有多危险。


“那你应该和大乔多交流交流,大乔肯定很高兴。”

“是,夏予扬给她洗澡的时候她骂得可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笑!我有没有提醒你这次要小心点?看看你身上的伤口,得亏你是半部无字书的体质,不然拖了一周早就没了……”

“唔,好啦好啦,你别生气啦……”

林致讨好般地摇了摇柏闻的手,“很快啦,离我们要的未来,不远啦……”


而江恪那边听说了林致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坐不住了。

林致当日是和夏予扬一起走的,为什么林致回来了,而夏予扬还是不见踪影?

而好巧不巧,江恪还从许向安那边听闻,林致回来时带着一身伤。

一身伤。

为什么,会带着一身伤?


“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扬扬怎么了?”

手握兵权成为军阀以来,江恪何时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候,双目赤红,含着不敢落下的热泪。

“据情报,夏予扬同志,确实是牺牲了。”

江恪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一手狠狠敲在桌上。

情报员离开后,江恪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捂着眼睛,却有眼泪不慎从指缝溢出。

那是他的……弟弟啊……


“说!扬扬呢?你把扬扬怎么了!说啊!”

江恪愤怒地拽着林致的衣领,林致像是有些错愕,一时无言。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致,你tm还在装傻是吧?!我问你扬扬呢?!”

“江恪,住手!”

柏闻一出门看见的就是江恪逼问林致的这一幕,林致身上的伤口又在渗血,他心脏险些骤停。


“柏闻,你还护着他?!你不是和扬扬关系很好吗!你知不知道他……”

“江恪,别逼我。”江恪被柏闻骤然冷下来的眼神盯得一愣,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开口吼出声,“柏闻,你醒醒吧!他是卧底,他和白党勾结出卖了扬扬!扬扬死了!”

追着柏闻出来的许向安听见这句话愣在原地。

“什么……”夏予扬是许向安儿时的玩伴,可是他也对这个温温柔柔的小哥哥印象很好……怎么会……怎么会……林哥怎么可能害死扬扬……

可是,他动摇了,他还是……动摇了……


“你不信?我本来也不信的,可是我昨日亲眼看见他和白党高层官员有说有笑的!”

林致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因为失血,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这个时候,季少一和乔殊匆匆赶到。

“林!”

“吱吱!”

“快!柏闻,先把他扶进去,他身上的血必须止住!”

柏闻扶着林致进门,林致身上流的血竟染红了柏闻的衣襟。


“老季,你!”

季少一听见江恪的呼唤转身看了他一眼,不像往常嬉皮笑脸,眼底竟有几分冷意。

“不好意思啊,这次我们不一样了,我信他。”

说着,他就匆忙进门去帮忙了。



04


“顾子尧,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他就是个双面间谍!这次玩脱了而已!”

江恪已经等犹豫的顾子尧好几天了。

“你现在去街上看看!都是白党贴的通缉令啊!他不是红党又背叛了白党,现在他就是两党人人得而诛之的过街老鼠你懂不懂!”

“江恪。”顾子尧低着头,这一次,他的指缝间终于不慎溢出两滴泪水。

“你不明白,我特别爱他。”

“可是顾子尧,你不能拿手下那么多兄弟的名去赌啊。”

江恪站起身,缓步往外走了几步。

“我等不了了,我要为我的弟弟报仇。”


“从这里跑到那条街应该需要五分钟,现在甩掉他们我应该可以去帮帮季前辈……”

那天遭遇白党追杀时,林致脑子里快速计算着从他所在的地方跑到季少一遇险之地的距离,好不容易甩开白党,没想到,半路杀出了程咬金……江恪。

“是你啊……”林致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满身伤痕累累,却仍是笑着。

在江恪的枪口下,他一步一步地倒退,直至被逼上悬崖。


站在悬崖边上望着举着枪的江恪……还有他身边的顾子尧和许向安时,林致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只是笑着,却不知不觉流下泪水。

全世界都可以站在江恪那边,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顾子尧啊。

“你也不信我啊……”他笑得泪流满面,悬崖上风太大,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虽然不疼,但也早就快支撑不住了,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可惜了,本来还想去帮帮季前辈,这次,他却要先走一步了。

可惜了,哥哥说好了要带他回苏州,怕是去不成了。

可惜了,他的那些多肉们,没有人再陪它们说话了。

可惜了,即使已提前预知,他却看不到黎明的到来了。


最后,飘远的思绪是被一声枪响拽回的。

他感受不到疼,于是只来得及感受到身体被子弹打穿的感觉,便被子弹和风一起带下了悬崖。

“不——”

他好像听见了兄长声嘶力竭的呼喊。

他好像看见子尧有些呆住,扑过来,是想拉住他吗?

不过,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就这样吧。

他自此长眠在这个夏日。


向来冷静自持的柏闻赶到悬崖下目睹的便是这么一个情形。

“吱吱……吱吱……”

柏闻想跑到悬崖上,却被江恪紧紧抱住。

“我的……吱吱……”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柏闻脱力地跪坐在地上,江恪却仍不敢放开他。

已经数不清多久,柏闻没有这般失态过了。


感受到江恪禁锢他的双手不敢松开,柏闻只觉得好笑。

他在害怕什么呢?怕自己想不开随他而去吗。

怎会。

他和他的吱吱约定过要一起走向光明的,不论如何,他也要替他的吱吱看见更好的时代到来。

可今天崖上的风太过凛冽,他的身躯太过单薄,今日明明是小暑,为何他却觉得,冷过大寒。


他明明已经准备好了……他说想回苏州,他早在那置办了房产,那是他喜欢的江南水乡的典型建筑,还有一个足够大的阳台,能让他种他喜欢的多肉。

还有今日在集市上买的葡萄那么新鲜,他却还没来得及吃上,那便替他吃了吧,要是扔掉,被他知道,又该说他浪费了。


“师兄……”狼狈地抬头对上许向安通红的双眼,他只觉得讽刺。

“你早就知道。”不是问句。

“我……”许向安张了张嘴,像是想解释什么,却可怜的发现,他什么也解释不了。

“是,或不是。”

“是。”当肯定的字眼从嘴里溢出,许向安无力地闭眼,一滴泪也随之砸落,他不敢去看他的师兄,怕看见他失望透顶的眼神。

明明早就料到了今日结局,为何今日还是这么难过?


“许向安。”柏闻从未如此连名带姓地喊过他。

“他平日,待你不薄吧?”藏不住的哽咽终于溢出,可柏闻的眼眶又干又涩,他的眼泪早已流干,第一次感受到入骨之痛。

他僵硬地抬头,眼神扫过江恪和许向安,只觉得讽刺。

这两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啊,却合伙杀了他最后的至亲。

眼神又扫到悬崖边跪坐的顾子尧,讽刺更甚。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林致的人,最终却做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字书的反噬,柏闻本就不知爱情,因此他从来不给江恪和许向安回应。

他本以为林致是真的找到了一生所爱的,于是尊重支持,但也始终做他最后的港湾。

他那时想,哪怕这些张嘴闭嘴都是爱情的人的爱最后都消失,有他和林致携手走过长夜,好歹不算孤单。

可是林致,怎么就没有走到那一天,怎么就没有走到更好的时代到来。


江恪察觉到他是真的不再挣扎,便慢慢收回了禁锢他的手,柏闻也在他收手时缓缓站起身。

哪知在他收手的那刻,柏闻动作迅速地抽出了他腰间的枪,枪在柏闻手里转了一圈,看得江恪心间一颤。

“你干什么!”

柏闻红着眼眶冷笑着,望着手里的枪,却一时没有动作。

“你想杀我吗?”江恪反应过来后反而笑了,他本就是出了名的帅气军阀,长相英俊,这一笑,更是动魄惊魂。

“来,瞄准我的心脏,柏闻,开枪。”


柏闻笑了,“怎么会呢。”

他把枪口抵着自己,把手柄塞进江恪手里。

“开枪。”

“我让你开枪!”

柏闻伸手想替江恪扣动扳机,被后面反应过来的许向安禁锢住双手后退几步,江恪收起枪,别回腰间。


“怎么这会不敢开枪了?”

“可是你刚刚对他开枪的时候,可曾有过犹豫啊。”

“你和他怎么一样,他害死了……呃!”

江恪话没说完,柏闻实打实扇了他一耳光。

“柏闻……你为了他,打我?你必然也是被他温和的表象迷惑了!”


“哈哈哈……迷惑?原来,呵,你是这么认为的啊……”

“可是啊江恪,养大他的人是我,他最亲的人是我!你怎么知道夏予扬的死里没有我的手笔!”刚刚明明流干了泪,此刻柏闻却又忍不住哽咽。

“当初你救我一次,如今你杀我至亲……江恪,我们两清了。这一巴掌,就当断了你我情谊,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江恪愣住了,一把拉住与他擦肩而过的柏闻,“你说……什么?”


“柏闻!”一声呼喊引得柏闻猛然回头,看见崖下的季少一,柏闻一把甩开江恪的手,奔向季少一。

“你的腿……”走到他身边才发现,季少一的一条腿似乎是中弹了,仍血流不止,他刚刚走过的路,竟是一条血路斑驳。

季少一不像林致感受不到疼痛,柏闻无法想象,他是如何拖着这样一条腿到这来的。

“我没事……柏闻,吱吱呢?”

见柏闻红着眼眶不回答,季少一颤抖着手拉住柏闻,“不是,柏闻,你别吓我啊,吱吱呢我问你吱吱呢?!”

“他被白党追杀……”刚刚分明流干的眼泪此刻怎又落下。

“然后呢!”

“走投无路,身负重伤,从那里,坠崖……”


拖着一条腿走了一路的季少一此刻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怎么会……怎么会……”他那双目赤红,满身泥泞而血迹斑斑的模样,哪似以往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想起刚刚林致身负重伤坠崖的模样,柏闻第一次感谢无字书给他的反噬是不知痛。


抬头时,季少一终于望向他刚刚一直不敢看的悬崖方向,却正好和崖上走下来的江恪和许向安以及双目赤红的顾子尧打了照面。

“柏闻,吱吱真的是被白党杀死的吗?”盯着江恪,季少一忽而问了一句。

“……是。”柏闻闭了闭眼,仍如此回答。

“好,好,好!总有一天,我必然屠尽白党老巢,一个都不会放过!”


许向安看见了被柏闻扶着的季少一。

那阴郁沧桑,满身狼狈的模样,他竟一时不敢认那是平日里精明得像只狐狸的季少。

他看着他喘着气,然后猛然吐出一口黑血。

“少一!”柏闻也一惊,可季少一已经支撑着直起身,“我没事……走吧……”


“可是啊柏闻,我回去要怎么和殊殊子解释啊……我明明答应了他,今天一定会把吱吱带回去,他们还约好了一起唱歌……”

“还有向宁……他还盼着他的林哥回去帮他看看他的植物……”

“还有吱吱之前送给我的杯子我不小心打碎了……吱吱明明说好要再送我一个的……可是,杯子呢……”

季少一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听得柏闻险些没止住泪水。


把季少一送去了乔殊那里,柏闻不敢多留,道了别便匆匆离开。



05


看着小心翼翼跪在自己跟前的许向安,柏闻面无表情,却觉得讽刺。

“这是做什么呢。”

“师兄,我……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人,可不是我。”

柏闻起身出了门,“去吃饭吧,不必跪了,下午和我出去一趟。”

师兄还愿意带着他出门?许向安高兴地起身,却因为跪久了腿软跌倒在地,但他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后跑去吃饭。

可他没想到,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原来高高兴兴地和师兄出了门,一路上他自说自话,也不在乎柏闻理不理他,他没看见柏闻看他时的眼神,有几分哀伤,几分怜悯。

到达目的地后,许向安反而摸不清柏闻的意思了。

这是江总督府,江恪一家的地方。

柏闻来这干什么?他不是说和江恪一刀两断了吗?


天空下起了小雨,像是早有预料,柏闻带了伞,把伞撑开,然后一只手敲了敲紧闭的大门。

开门的,不是江恪,是江恪的兄长。

“想好了?”两人面对面,没有废话,只是对方意味不明地这么问了一句。

细雨更为柏闻增添几分朦胧的美,雨不大,这会许向安没伞,但也不至于狼狈。

他看着柏闻冲他一笑,他晃了神,下一秒被一把推进了江总督府。

可柏闻自己自始至终没向内走过一步,他是始终站在门外的。

“师兄!”许向安忽而慌了,想扑向柏闻,身后却有人一把将他压住,不让他动弹。


“师兄!师兄!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可是柏闻撑着伞,站在门口看着他的挣扎,眼里几分悲哀,这次许向安看见了。

“别叫我师兄,以后你就不是我师弟了。”

“不……不……师兄……”

脸上一片湿润,许向安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他的泪。

“以后他,就拜托你了。”他最后给江大少留下这句话,又看了许向安一眼,便转身远去。


“不!师兄!师兄!你不要我了吗师兄……师兄……”

可是这次不论许向安怎么喊,再也换不来柏闻的回头。

到最后许向安身后的厅堂门被撞开,江恪双目赤红地闯出来,却再一次被江大少手下的将士控制,动弹不得。

江恪被关在里面,闯出来时,只来得及看见柏闻远去的背影。

他张嘴想喊柏闻,可最后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从今以后,许向安为我江家三少爷,任何人不得怠慢,不得轻视!”


那日过后,江家和季家复杂的关系成了北平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事情。

江家多了个三少爷,原来是个戏子,而这位三少爷,和季家的小少爷却是孪生兄弟,这真真令人匪夷所思。


许向安在进了江家后,便习江家家风,改造了一段时间,入了红党,竟一改那日被柏闻送来时声嘶力竭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江家的铁血风范了。


“大哥。”这天一早,江恪和许向安便被江大少叫到正厅,说是有事要带他们出去。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在大厅里看见了一个熟人——乔殊。

乔殊今天怀里不再抱着猫,一个人安安静静站在那,眼神里无悲无喜。

与往日不同的是,如今的他,穿得十分朴素,不像以前,作为歌舞厅老板,无论如何也会稍作打扮。


“最近怎么都穿得那么素净?”

“悼念旧友。”

“节哀……”

两人到正厅时正听见江大少和乔殊的谈话,换做以前,江恪也许还会争论林致害死了夏予扬,可是被禁闭了这么久,他也学会了收敛性子。


“来了就走吧,别让那么多人都在等你们。”

“去哪?”

乔殊一顿,随即压低了声音回答,“红党总部。”

不管许向安和江恪诧异地瞪大眼睛,乔殊自顾自地率先往外走。


一个废弃已久的防空洞,在深山老林,难怪白党找不着。

进去之后,江恪和许向安在洞中见到了——柏闻。


与他们的意外不同,柏闻似乎早就料到会在这里看见他们。

柏闻今日也穿得素净,怀里抱着大乔,低着头像是在和大乔说话。

“他不会来了……”

“我知道大乔喜欢他,但是他死了……”

他们只听见这两句,柏闻怀里的猫就反应特别激烈地跳到地上, 发出低吼的声音,并且毛发会全部炸开,一副生气的姿态。


看见乔殊到来,大乔跑到乔殊脚边蹭他,像是想得到否定的回答。

“你没告诉大乔他不在了啊……大乔等了他这么久。”

“你们不也瞒了我很久?”乔殊走到柏闻身边,和他一样靠在石壁上,时至今日,两人谈起离去的故人已不像那日反应剧烈,而是心平气和,就像林致只是有事又离开一段时间一样。


不过多时,外面又来人,是顾子尧。

顾子尧似乎瘦了很多,人也憔悴,可柏闻看了只觉得好笑。

接着是许向宁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季少一到了,如今的季少一已经不似往常开朗,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阴郁之气。

“还差最后一个。”

众人安静等着,直到来人打破僵局。


“哥哥们我来啦!”

“扬扬?!!你没死!?”江恪和顾子尧猛然抬头,看清来人以后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江恪没脸面对柏闻,柏闻却没什么反应,像是已经知道了一样。

“什么啊表哥,你那么希望我死啊?我怎么会死!林哥那天把我推到水里,提前布置了逃生工具,白党都以为我死了,就没有人再来找我麻烦了!但是那天林哥伤的好重……对啊,林哥呢?小乔哥,林哥呢?”

夏予扬这才发现,今天的大家都格外沉默,而且几人都打扮得特别素净,连乔殊都是如此,而且平日里看起来活泼开朗的季少一前辈今天却十分阴郁,还坐着轮椅。


“既然人到齐了,今天的会议就算开始了。”最后是柏闻出声主持大局,他之前唱的是旦角,可是今日声音却不似往常清亮,反而沙哑。

“首先,欢迎夏予扬同志的回归,从那日假死逃生以后,小夏同志就辗转到了南方做任务,直到今日方才回归。”

“其次,我们沉痛地宣布一个消息,身为红党骨干的林致同志,在一段时间前,在白党的卧底身份不慎暴露,壮烈牺牲。”

“柏队,你……你说什么?谁,谁牺牲了?”夏予扬险些没站稳,说话时声音已满是哽咽。

“我的弟弟,林致,已壮烈牺牲。”柏闻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呜……为什么……林哥……”夏予扬终究还是撑不住蹲下身子哭出声,他不敢哭得太大声,这次,没有人会再抱着他安慰他,没有人会再给他递上纸巾,没有人会在他痛哭过后笑着说“好啦好啦”,然后给他一颗糖了。


江恪说不上来他此刻的感受。

原来……柏闻早就知道他们都是一条战线的人,他亲眼看着他的弟弟被战友误会误杀,却只能无能为力地,为了不让他们内部产生隔阂,独自吞下这一切,最终宣布弟弟是被白党杀害牺牲的。

他们三个人不愧是凑在一起的,果真同流合污。


“其次,时至今日,有些东西也该说了。”

“关于无字书,白党之所以发布对吱吱的通缉令,就是怀疑无字书在他身上。”

“其实,我们不知道无字书的传言到底从何而来,但是,即使他们杀了我弟弟,他们也得不到无字书。”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无字书,我们俩才是真正的无字书。”

柏闻这一席话让所有人震惊,可是也仅仅是震惊。


“他们说,得无字书可长生不老,确实是这样,在无外力伤害下,我们俩已经活了不知多少年,而得无字书者得天下,因为完整的无字书传承可预知未来……”

“原本无字书一脉单传,到我们这一辈,是我的问题,才让传承一分为二。预知本就有违天道,因此一代一次,而我们预知到的,是红色的未来。因此才选择加入红党,为了更好的时代早日到来。”

“而我刚刚在和大乔说话……是,传承一分为二之后,我通兽语,他通植物之意。”

“而反噬也一分为二,他一辈子不知疼痛,而我一生,不会爱上任何人。”

“这些本该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也就注定这个人会孤独终生,也不会泄露无字书的秘密,所以曾经的传人,大多数最后,都是自杀。”

“而我们已经决定不再让无字书传承……接下来,我会去南方接替他的工作,这里,就拜托各位了。”


最后讨论了接下去的任务安排,柏闻便一人独自离开。

他的话解释了许多人的疑惑,比如和林致在一起的时候,顾子尧不明白林致为何总爱对着植物说话,现在他明白了。

比如为何柏闻面对江恪和许向安热烈的爱意时始终不动声色,现在也有了解释。


柏闻原来计划的未来是和弟弟走向更好的时代,他们在一起,就不怕世间无爱。

可是未来,注定只有柏闻一人独自走过漫漫长夜。

独自在江南水乡,院子里养着林致留下的多肉,望着那没有尽头的未来。



06


柏闻离开的那日,谁也没通知,只是一个人上了去往江南的船。

他最后留下的信里,字字句句是对友人的祝愿。

他是否还会回来?他没说,他只是想看看更好的时代。


后来的后来,他们预知的更好的时代终于道来,满天霞光那日,在冉冉升起的红旗之下,他们看见了眼含热泪的柏闻。

谁也没有呼唤彼此,在红旗升起的那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因为更好的时代已然到来。


后来,柏闻阻止了江恪说出真相,也阻止了他把枪口对着自己。

他说,因为国家依然需要江恪,需要彼时已成为开国元勋的江恪继续守护。

后来,许向安在进了江家之后也参了军意图报国,军衔虽不必江恪和顾子尧,却也是个出名的军师。

后来,季少一的腿被柏闻治好了,他富甲一方,投入了大量资金引进先进技术来建设国家。

后来,许向宁仍做着那个温温柔柔的教书先生,只是偶尔发呆的时候,看见窗外的红旗飘扬,会想起那个在天上的温柔哥哥,还有他在军中的孪生哥哥,与那每天忙前忙后的养兄,他们都在这个时代里努力奉献啊。

后来,夏予扬一人在祖国的大好河山四处闯荡,他说,因为他想替林哥看看他想守护的河山如今的模样。

后来,乔殊成了个大歌星,他的音乐也为人们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他还致力于传统文化的传承保护,这也是大家想看见的吧。


后来……柏闻消失了。

想必是去弟弟喜欢的江南水乡了。

只是每年小暑,林致的墓前都会有一串新鲜的葡萄和几张多肉的照片。


开国元勋顾子尧和江恪都终身未娶,成了流传千年的忠贞爱情故事的男主角。

还有一个许向安,虽名气不大,但在国家安定了,他退役之后,听说也一个人生活了一辈子。

还有还有……还有谁呢?总归大家都在新的时代过得很好,他们的故事,很长……很长……


——————End——————

一万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凌晨三点不行了先睡了所以拖到现在……

想要文字评论

话说想要江柏或者安闻的番外不?


上一棒:@织岁 

下一棒:@桃柠盐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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